自然流淌

自然流淌

回忆录连载之五

作者:童麟

童麟,籍贯湖北武汉,年生于重庆长寿,酉阳龙潭镇长大。曾插队当知青,就读农校,从事牧医,历经秘书生涯、辅政岁月。上世纪80年代初在《乌江文艺》发表过短篇小说,近年来开始在《作家视野》发表散文。

第三部辗转岁月

年6月涪陵农校牧医班南川实习留影

一、走进农校

12月初,我告别家人和一起插队的知青同伴,由龙潭乘车,经酉阳至龚滩,再乘乌江机动船顺江而下,直往涪陵。第一次独自远行,心中有些惆怅,但更多的是兴奋。我靠坐在船舱的木凳上,望着奔流的江水、两岸的峭壁和藤蔓老树,觉得一切都很清新。船过岸移,心里阵阵舒展。“隆隆”的马达声,一路停靠的嘲杂声,竟未打断我的思绪。

两岁时,随母亲由长寿迁居龙潭,转眼已过18年时光;文革大串联,返回时走的还是这段路程。而这次独自远行,龙潭已由终点变为起点。从陆路转水路,经乌江入长江,我终于走出大山,走出龙潭这座小镇。18年的风风雨雨,使我由一个幼童长大成人,童年之皮蜕下,人格也基本形成。与走过的路相比,前面的路将更加漫长。我意识到,这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,过去的岁月,已经永远留在了身后,前面等待着我的,是向往已久的中专学习生活。今后的路,似乎依稀可见。

到了涪陵,我与同时考进农校的同镇女生刘玉香会合后,一起换乘长江轮渡。约摸两个多小时,轮渡在小地名为二墩岩的地方停靠,一些先到校的同学已在岸边等候接船。我们上岸后,他们帮着挑扛行李,带我们爬越了几百米的石梯陡坡,走过一段平路,便到达涪陵农校。

位于长江边的涪陵农校,是上世纪60年代中期,由涪陵地区兴办的一所干部培训学校,主要从事半年或一年的农业实用技术进修培训,培训对象为当时涪陵地区所辖十县的农村基层干部和农技人员。上世纪70年代初,学校定位为地区中专,开始正式招收两年制学生,教学设置以农作专业为主,后增设了畜牧兽医专业,实行普通班与短期进修培训相结合的办学方式。与农校相隔不远处,还设有地区水电校、农机校和农科所,这几所学校及农科所属当时涪陵清溪区世忠公社辖地。农校和农科所由涪陵地区农业局主管。

报名中,得知刘玉香被分到农作专业2班,我却被分到全校唯一的牧医班。当负责报名的郑老师告诉我被分到牧医班时,刘玉香说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个专业,我则猜测,牧医的“牧”或许就是树木的“木”,这个班肯定是从事森林病虫害防治的专业班。我们的话语被郑老师听见,她连忙纠正说,不是树木的“木”,而是畜牧的“牧”。顿时,我与刘玉香面面相觑:牧医班到底属于什么专业,为何只有一个班呢?

我们问郑老师,她回答:“牧医就是畜牧兽医,其专业简称牧医专业。学校过去只有短期培训,今年试办普通班,这期先招一个班试点,以后再考虑是否增设。”我听后,心里闪过一丝迷惑不安的感觉,就像当年初入龙潭中学耕读班时一样。

郑老师似乎看出我有什么心思,接着又补充道:“牧医班共招收了40名学生,其中有11名女生,多数都是下乡知青。”我听后还是有些不解。后来得知,这位郑老师的丈夫就是农校主管教学的副校长,几年后他调到地区农业局畜牧站任站长,曾当过我的顶头上司。

我当时理解的畜牧兽医,就是在农村常见的那样:四处走乡串户,边走边吹角呼号的兽医人员,接到畜主求治请求后,便登门诊治。或是给牲畜注射打针,或是行阉X割之术,诊治完毕,坐下来心安理得地享受畜主端上的开水荷包蛋招待后,又去别的地处。由于他们常年出入畜禽圈舍,经常接触患症病畜,身上的衣服总是油腻光滑,不时散发出一股异味。他们所从事的这份行当,却能直接为农民排忧解难,深受农村欢迎。通常的开水荷包蛋招待,便成为当地尊重兽医的习俗。

我毕业后,难道也是这般情形?这确实与我之前的想象相去甚远。当听说还有11名女生也分在牧医班后,更觉不可思议。将来,她们总不可能也成天背着药箱,四处走乡串户医猪医牛吧!我如是为她们着想。

报名后,先来的同学带我到指定的宿舍入住。

房间有4张双层床,住8个人,窗前有一张简陋的书桌。见其他同学都已陆续入住,我放下行李,打开铺盖卷,铺好属于自己的床位。

大家初次见面,相互间十分亲热,先来的同学主动介绍着学校的情况,同时也自我介绍,谈兴甚浓。得知同宿舍同学中,除我一人当过插队知青,其他均是回乡知青,文化程度也大多是高小毕业或上过初中班。其中有3位是复员退伍军人,1位当过民办教师,还有一位已成家甚至有了小孩。他们的年龄都比我长。摆谈中,都谈到这次被推荐过程中的艰辛坎坷,都为自己最终能进这所学校感到庆幸。其实,在人生的每个阶段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快乐,这终将成为过去。一路的劳顿在这里停止,一路的遐想在这里结束,中专生活将由此开始。

就读涪陵农校时留影

正式行课前,学校安排了20天学前教育,以听报告和分班分组讨论进行。这个过程中,我们熟悉了负责牧医班教学的各位老师。他们多是文革前本科、专科院校毕业,从事牧医专业进修培训教学多年,也有出类拔萃的专业工作人员转为老师的。和农作专业各班一样,班上还配有负责学生日常管理的辅导员。我们班的辅导员名叫刘家文,是上届农作专业的留校生;他酷爱田径运动,擅长拉二胡,还兼我们班的体育老师。

分班讨论时,牧医教研组组长、教遗传繁育课的李昌林老师向我们介绍了牧医专业设置情况。他说,国内外都有这个专业设置,有的地方还设置了专门的本科院校和中专学校;这是一个综合的学科体系,各省都有相应的科研机构。从畜牧繁育、饲养管理到畜病防治,这个专业涉及生物遗传工程、饲料饲养、中西兽医、药物药理、解剖生理等各类知识,国内外不少科研人员和专家教授毕生从事这项事业,各地还有大批的实践工作人员常年工作在第一线。他还特别强调,需要学习钻研的东西很多,要求我们千万不可掉以轻心,要做到学一行,爱一行,钻一行。

行课后的那几天,同学们都感到新鲜。久违的课堂,独立的课桌,用蜡纸刻印的书……大家坐在教室,认真地听老师讲课。翻着畜病防治和各类畜禽饲养的课本,让我想起在龙潭中学上耕读班时的情景。转来转去,多年过去,又回到了原点。我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!上了一段时间的解剖生理课后,便开始畜体解剖实习,免不了动手动刀,杀猪宰羊。每遇此时,全校师生都兴奋不已,因为一见牧医班实习,食堂伙食就会明显改善!以至上课下课途中,遇到一些熟识的同学,他们总忍不住会问,什么时候你们班又才实习呢?

大家相互熟悉后,紧接着,班上组建了班委会和党团支部,我被选为班委和团支部书记,并担任学校团总支宣传委员。没想到,我过去拉二胡、打乒乓球的那点小爱好,在这里竟派上了用场。凭着这点爱好,我常参加学校和班上一些文体活动,团支部组织生活、发展新团员、煞有介事地与发展对象谈话等等,也成了我的忙活。

几个哥哥得知我的状况后,都来信鼓励我安心学习,说不管学什么,只要学好学精,总有管用的时候。母亲还说,不管怎样,总比一辈子待在农村挣工分强。三哥在我来农校之前,就承诺以后每月给我寄5元钱用于日常开支,平时所需衣物也由他全包。当时正在区乡邮局做零工的弟弟,还拿出他平时的积蓄,买了块“东风牌”手表赠我,说求学在外图个方便,若谈女朋友脸上也有光些。四哥每次回龙潭探亲,往返都要在涪陵停留看望。

这些,都让我深有感触,也为日后潜心学习增添了底气和动力。

我(右)和四哥。年摄于涪陵

渐渐地,我终于喜欢上这个专业。对老师讲授的遗传学三大定律,即孟德尔的“遗传分离规律”“基因自由组合规律”和摩尔根的“连锁与互换定律”特别感兴趣。毕业前夕,我还参加了对涪陵水牛、黄牛及黔江黑猪品种资源调查,去过丰都、武隆、黔江等县农村;每天出入畜禽圈舍,测量牲畜体尺,参加屠宰测定并进行生物统计,收集育种改良原始依据……

二、不期而至

进校后的第一个学期,我便遇上了她,一个我喜欢的同班女生。她中等身材,美丽聪慧而灵动,端庄生动的脸上,有一对甜甜的酒窝,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。农校两年,我们彼此都走进对方的心里。

她名叫玉琼,来自黔江,年小学毕业赶上就读黔江中学。初中毕业便到本县正阳公社插队,三年后,与我同时考进涪陵农校学习牧医专业。

一次摆谈中,她对我说:“这门专业值得好好学。你想,背着药箱,身着工作服,行走在茫茫的山野,出入于村庄农舍,为畜主们医治一头头不会说话的病畜,该是多么的神奇!而且,医猪医牛比医人还难,更有学头。”每次交流,我都被她那浪漫的情怀和坚毅的神情所感染。

在班上,她也是受人注目的学习尖子。

玉琼(中)与牧医班同室姐妹

她学习用功,是班上提问最多的学生。

对一个个学习上的问题,她决不懈怠和轻意放过,非要寻根究底弄懂不可。每次上化学课,她作为这门课的课代表,总是提前进入教室,协助老师做好实验演示的各项准备,配合完成每一个演示项目。课后,她还利用空闲时间辅导基础差的同学,反复为他们释惑解难。

每遇解剖畜体和外科手术实习,其他一些同学,包括像我这样见血就手抖脚麻的人,常常不自觉地闪躲一旁。她却将此视为难得的机会,总是争着靠前,协助演示。老师见她胆大心细,尚能掌握畜体部位,每次都安排她参与操作。

只见她从容地拿着手术刀,不慌不忙,动作娴熟,在畜体的相关部位上划来划去,俨然成了学生心目中的实习老师。两年学习时光,有的同学一晃而过,临近毕业时,专业上还心中无数。她却从未放过任何学习机会,为以后胜任工作打下基础。

后来毕业回黔江,她仍然勇于实践,专业上成了全县知名的行家里手。

一次,该县石会公社某农户家里的一头长白母猪产仔受阻,全身发热,卧地不起不食。畜主焦急万分,连忙赶车到县上求治,局里将出诊任务交给了她。我当时正在黔江,便随她一同前往诊治。到了畜主家,经她确诊,母猪体内仔畜已亡,母体吸收腐液后全身中毒发热,若不及时施术,这头母猪必死无疑。那时一头家养母猪就是农户的主要收入来源,若遇死亡,就意味着断了农户的财路。

天已漆黑,而当时石会公社尚未通电,她毅然决定就在屋外路边用手电照射施术。于是,由她主刀,我操作电麻机,畜主掌握手电,摆开了施术现场。只见她分层切开患畜的皮肤、肌肉,然后打开腹膜,割开子宫,从中掏出8只死仔畜及腐物,分层消毒缝合后,患畜一下站立而起,开始进食。

手术完毕,引得在场围观人员惊叹不已,既惊叹施术者的风采,又叹服术后的效果。她后来以此案例撰写的《实施猪剖腹产手术的体会》一文,得以在《四川畜牧兽医》杂志上发表。

除了学习上拔尖,她还爱好文体活动。

每次上体育课,无论是田径还是球类,她都踊跃参加。还在上中学时,她就喜欢上篮球、排球运动和跳民族舞。上农校后,每年一届的地区中专运动会,她作为学校篮球队队员,比赛场场不缺,奋力拼搏。赛后,她还赶到乒乓球赛场,观看有我参加的比赛,并在一旁鼓劲加油。

玉琼(左1)与同窗队友。摄于年

农校汇演、外出实习联欢,总少不了她参加的舞蹈表演。每次排练和演出,都由我和刘家文老师负责二胡伴奏,我们也常被女生们欢快优美的舞姿所感染。

即便在那封闭的年月,在校期间,我们也不乏接触的机会。

我那时是学校团总支宣传委员,为操心校办黑板报和一些节日专栏,常利用课余时间撰稿和参加誊抄事宜。凡我写的稿子,她总是第一个读者,并喜欢看我在露天黑板上排版、一笔一划写粉笔字。不仅如此,她还特别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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